第五十一章 疑虑

温若宁回到蒙城后的几日,日子过得相当平静。因着两军休战,闻人延华也能够腾出些时间陪在温若宁身边。

月扬每日都为温若宁把脉,以确保她母子平安。但温若宁始终觉得月扬看着她时,眸中会透出淡淡的忧伤。

蒙城里聚集着不少难民,都是些老弱妇孺。温若宁看在眼中,心里颇是怜悯,就同闻人延华商量着看能不能拨些粮食与她们。同时她自己也在城中走动,由月扬和碧巧陪着,给病患一些简单的医治。

五日后,两军重新开战。温若宁立在蒙城城楼上,远望闻人延华一身铠甲率兵同楚无恨周旋。两军势均力敌,苦战许久却仍是不见胜负,温若宁心头焦急,可对于战争,她是半点忙都帮不上的。

傍晚时分,闻人延华拖着一身疲惫回到郡守府,尚未及休息,就又被何穹请去了议事厅。

温若宁一人在府中先来无事,打发了碧巧去歇着,便想自己出门去走走,顺路瞧瞧前两日接济的一位老妇人。

冬日的夜总是来得极快,待温若宁穿好一身棉衣,将自己裹得好似球一般出门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娘娘,您要出门去么?”秦叔立在门口看着穿戴整齐的温若宁问道。

“屋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属下陪你同您同去。”

“有劳秦叔。”温若宁原是不喜欢被人步步护着,但现下却是没有办法。自从出了劫持事件,闻人延华就恨不得把郡守府围成个铁桶来保护她。温若宁好说歹说,这才打消了闻人延华的念头。

温若宁出了郡守府,先是去了张婶家,见张婶家一切安好,也就放下心来。温若宁陪着她闲聊了会儿,忽然念起闻人延华还未用晚膳,就急匆匆道了别往郡守府回去。

“娘娘,夜黑路滑,您走得慢些。”秦叔在温若宁身后提醒道。

温若宁脚下缓了缓,叹出口气。她自打怀孕来,记忆力就有所下降,总是前一秒还惦记着的事,下一秒就忘到了九霄云外。闻人延华最近养成个奇怪的习惯,总是要她在身边,才肯好好用膳,瞧不见她,就会一直等着。是以温若宁一到用膳时间久乖乖坐在桌边等着闻人延华,就怕他落下一顿饭。

清冷的街道上几乎不见人影,温若宁低头走着,猛然觉得前面一个人迎面疾行而来。她下意识地抬头,见是一位身着粗布麻衣,头裹布巾的妇人。

妇人面无表情地从温若宁身旁擦过,温若宁借着街边窗户中透出的昏黄光线,隐约瞧见那妇人的面容。细致的肌肤,微微上挑的眼角,刻薄的唇,如此妇人不是楚夫人又是谁?

温若宁暗道声糟糕,转身对秦叔道:“秦叔,你先行回府请皇上用晚膳,我有东西落在张婶家,去去就回。”

“娘娘落了什么?属下去取。”

“女人家的东西,你去不方便。”温若宁笑笑,故作轻松。

“这……”

“皇上定在府中等着我,叫皇上久候了不好,秦叔你就先回吧。”

“可是……”

“别可是了,这是命令。”温若宁板起面孔道,秦叔叹息一声只得离去,离开前嘱咐了句:“请娘娘在张婶家等着属下。”

秦叔一走,温若宁便不再犹豫,赶忙转身寻着楚夫人背影赶上去。

楚夫人脚步不慢,但终归是上了年纪的人,比之年轻人还是差了许多。

温若宁在楚夫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走了一段,发现楚夫人在一间破旧的民房前停下脚步。她前后看了看,一推门,走进民房中。温若宁赶忙追上去,伏在民房外,不敢轻举妄动。

“楚夫人。”屋中传出低沉的男声,温若宁愣了一愣,这声音,怎的如此耳熟?

“他们也耗了这么些时日,我瞧着耐性也磨得差不多了。”楚夫人语气显然不善,却不知她口中的“他们”所指何人。

“夫人想何时动手?”

“明日。”

“是否仓促了些?”

“我等了十五年,为的就是替我儿报仇,怎会嫌急?”

“既然如此,老夫必当为夫人分忧。”

楚夫人轻哼一声,“少在我面前充好人,你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们都死了,得益的还不是你?”

那人沉吟良久道:“不知皇后娘娘在天上看见如今的局面,会不会心如刀绞呢?”

“那贱人,害了我儿,早就该死,若不是……”

“娘娘,夜里风寒,您怎么站在此处?”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扰乱了温若宁的思绪,同时也惊扰了屋中的两人。

“哦,没事,我瞧不见你来,便一人四处走走。”温若宁打着哈哈转身去看秦叔。

“走了这许久,身子倒是乏了,我们回府吧。”

“是。”

温若宁临走时,瞥了眼破旧的民宅,心中疑窦顿生。楚夫人提到的皇后娘娘该是楚无恨的娘亲,可楚夫人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侍女,又怎么出口辱骂皇后?楚夫人口中的“他们”又是谁?莫不是闻人延华和楚无恨?温若宁脑子几乎乱成一团麻,回到郡守府后,她没敢把方才所听告之闻人延华,生怕影响了他的心情。

深夜,闻人延华拥着温若宁躺在**,两人都有些失眠。

“宁儿,明天或许就能有个结果了。”

“什么结果?”温若宁忽然想到楚夫人的话,不禁心中一颤。

“近两个月来,二十万大军始终耗在蒙城,不停息的作战令军士们身心疲惫。左将军今晚提议,明日诱敌至困龙谷,我军东西夹击,取其主将首级,以迫柔然退军。”

“延华,骨肉相残真的是你要的结果吗?”

“我的兄弟与黎民百姓相较,我选后者。”

温若宁顿了顿,忽然问道:“左将军,是谁的人?”

闻人延华闻言轻轻笑出声来,他揉了揉温若宁的长发,道:“左将军为国效力,你说他该是谁的人呢?”

“我不是在同你开玩笑,”温若宁正了正身子,看着闻人延华,“他平日里总会有交好的人吧?”

“这个嘛……应该是你的义父,司徒泰。”闻人延华疑惑地看着温若宁脸色越来越差,甚为不解。

“司徒泰现在何处?”

“我命他留守京城,协助卿宸暂为打理朝政。”

温若宁沉默许久,才讷讷道:“延华,我求你一事,请你务必答应。”

“何事?”

“明日不要出战。”

“宁儿,此事事关重大,你不可任性。”

“此间之事我一两句尚无法为你解释清楚,但你要相信我,明日困龙谷一战定是死局。他们要的不单是无恨的命,也是你的。”

“宁儿!”闻人延华低吼一声,“不可胡说!”

“延华,为了我与孩子,你不能……”温若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闻人延华温柔的一吻堵在口中。

“我答应你,待我们回宫后,我会向皇祖母禀明一切,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温若宁紧咬着唇看着闻人延华,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无法阻止他的了。如果天意如此,那么她也只能陪同他一起,走向深渊绝地。

温若宁直至方才才忆起,同楚夫人说话的男子正是她认下的义父,司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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