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女人都是高科技

春暖花开。

《WWW》摄影棚内，袁帅调试灯光，一位女星正对着镜子描眉画眼。一切停当，准备拍照，女星习惯性地搔首弄姿。袁帅立刻予以纠正：“注意啊，咱这是证件照，不是艺术照！你不能太艺术！”

“我都艺术惯了。”女星嗲嗲地，“那怎么才能不艺术呢？”

“证件照和艺术照的区别就是一个是真相、一个是假象。现在咱要真相，你得把真相暴露出来啊！”

“真相多可怕啊？！”

“这样儿——你别摆POSE了，就老老实实坐着，正襟危坐会吧？”

女星试了试，还是免不了媚态频出。

袁帅实在看不下去，“给你规定一情境，现在你面前是人民警察，正追查你利用不正当手段成名的内幕……”

这一招立竿见影，女星立刻笑容全无，规规矩矩。袁帅趁机按下快门，咔嚓一响，“O了！”

袁帅送女星出摄影棚，经过编辑部门口，大家侧目。众目睽睽之下，女星给袁帅一个告别的拥抱，“以后不许这么坏！”

安妮、欧小米看得真切，表情都意味深长。袁帅瞥着她们俩，暗自叫苦。

“帅哥，Bye！”女星终于袅娜地走了。袁帅赶紧踅进编辑部，装作厌烦的样子，“没办法，对我太痴情！她当年还大龙套呢就找我拍，现如今准一线了，还非我不找，这种从一而终的精神值得你们俩学习！”

“怪不得你刚才那么投入呢……”安妮揶揄。

欧小米也紧跟着挤对：“你投入没关系，也用不着当众演示啊，我们可还是未婚青年呢！”

“我很无辜啊！你们没瞅见？我都没敢抱她！倒不是洁身自好，我是怕把她哪个零件抱坏喽——人家花巨资刚整的！”

大家对此倍感兴趣。

“整的哪个部位？前边、后边、上边、下边？”刘向前顿时来了兴趣。

“刘老师您真细致入微——咱能不问那么清楚吗？”何澈澈插话。

安妮恍然大悟，“我说呢，漂亮得都假了！”

“在圈儿里，人造美女已经不是新闻了，没整过的倒是新闻！”欧小米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那不前段时间一女星去韩国整完容回来，在机场给拦下了，说她跟护照相片不是一个人！”

“所以刚才这个来拍一寸免冠照嘛，就为了重新办证件，免得有这类麻烦！”袁帅连忙顺坡下，“你说我一摄影大师，接这活儿不屈才嘛！”

正说着，一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只见她五官俏丽，装扮得酷似明星，眼睛一眨一眨地放电。

“美女，您什么事儿？“袁帅第一个搭讪。

“找你拍照啊！”

袁帅一摊手，“看，又来一位！我可声明啊，本人只接拍艺术照！要是拍快照，麻烦您出门右拐，第二个胡同口进去，八块钱一位，立等可取！”

“谁拍快照？我拍写真！袁袁，你当真不认识我啦？哇噻——，我好冲动哦！”

“你先别冲动！你谁呀？怎么知道我小名儿？”

“我是团团啊！”

此言一出，袁帅和编辑部众人都大跌眼镜，脑海中立刻闪现出当初团团来到编辑部的情景。

戈玲闻声出来，上下打量团团，“你是团团？就那个肉乎乎的团团？她上我们这儿来过，我们都认识啊，你……”

“你要是团团，”何澈澈走到女子面前，“那我就是袁袁！”

“你们这么说，我一点儿不生气，反而万分高兴！……这说明医生没忽悠我，他说他保证让我变得面目全非，保证连我最亲近的人都认不出我。看来，我的理想实现了！”

编辑部大家似乎明白了。

“你整容了？！”刘向前再次兴致勃勃，“整的哪个部位？前边、后边、上边、下边？”

“我自豪地告诉你们，我从头到脚都整过，全方位、立体化，可以这么说，我全身上下都是高科技！医生在我身体上一一施行了额部自体脂肪填充术、颧骨磨削术、大耳缩小术、隆颏术、隆胸术、隆鼻术、双侧上臂吸脂术、双侧下肢吸脂术、二氧化锆全瓷牙置换术、微粒子除皱术、提臀术、重睑术——即剌双眼皮……”

配合团团的介绍，编辑部人等浮想联翩，他们放佛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医生用刀剪在相应部位上比比划划，眼花缭乱地频频更换手术器械，剪不时与托盘碰撞发出凛然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团团扫视众人，“特别介绍的是隆鼻术，一般都以固体硅胶作为填充物，而我不一般，我用的是自体组织，即我自己的肋软骨。主治医生慢慢举起了锋利的刀子，在第七肋骨表面刷地割开一条三厘米长的切口，只见骨膜露了出来，他换了一把更加锋利的刀子，一点点剥开骨膜，吱吱吱……接着，他抄起一把钢锯，吱啦吱啦吱啦……锯下一截四厘米长的肋软骨。然后，噗捅进我鼻腔，缝褥子似的拿针缝吧缝吧，齐活！不是我瞎说，医学术语就叫褥式缝合！”

编辑部大家不寒而栗。

“手术终于完成了！据不完全统计，主治医生共挥舞了一千零一十六刀……”

“你这不成挨千刀了吗？！”袁帅问道。

“古人有舍得一身剐，要把皇帝拉下马，今有我宁可千刀与万剐，也要变成大美女！”

“你这不押韵啊！”安妮纠正。

“那我不管，反正我已经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团团骄傲地走到大家这一侧，旋转了一圈，展示自己，“你们看我像不像奥黛丽·赫本？”

众人一齐摇头。

“本来是想整成奥黛丽·赫本的，结果医生超常发挥，把我整成了玛丽莲·梦露！看我像不像梦露？”

袁帅急切地要解开心中的疑惑，“你像不像她们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你跟团团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就是团团变的啊！”

“你又不是孙悟空，说变就变？你就是整容，也不可能一点儿团团的影子都没有吧？连声音都变了！”

“过去的团团已经彻底不存在了！袁袁，通俗点儿跟你说吧，如果说团团是蛹，那我就是蚕；如果说团团是丑小鸭，那我就是白天鹅；如果说团团是扑棱蛾子，那我就是大花蝴蝶！”

袁帅还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个陌生女人就是团团，“扑棱蛾子能变成大花蝴蝶，这我信；可是团团变成你这样儿，我还真不信！我知道了，你是团团的闺密，找我来拍艺术写真，想打折……”

团团摇头。

“那就是团团派你来侦查我！麻烦你回去给她带个话儿，就说我身边现在花团锦簇美女如云的，让她放心……”

“袁袁你这不是让我放心，是让我伤心！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永远是那个脂肪含量超标的团团？难道我就不能美丽动你？”

“动人也好动我也好，我得先弄清你是不是团团啊！”

团团掏出身份证，“验明正身！《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

安妮抢先接过身份证，与团团对照着，“没证儿还好点儿，拿证儿一对，更觉得你不是了！”

“那就老办法——对暗号！你说上句，我答下句，保证对答如流！袁袁你先说。”

“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涯海角永相随……”

“海枯石烂心不变！”

“我的学号——”

“三十二！”

“你的学号——”

“二十三！”

“我给你写的纸条呢？不要落在班主任手里！”

“放心，已经嚼烂了，咽在肚里，记在心里！”

“在实验楼拐弯的地方等我！”

“知道，因为那里最黑！”

袁帅与团团热烈握手。

“同志！可找到你啦！”

“袁袁，这回相信我是团团了吧？”

袁帅立刻把手松开，“还是不行！我怎么感觉瘆得慌呢……”

安妮帮助对团团进行鉴别，“假设你就是团团，那我来问你——你原来形象虽然算不上多漂亮，可是挺生动的啊，干吗非得千刀万剐整成这样儿呢？”

一句话勾起了团团的伤心事，“唉——当今社会竞争多激烈啊，不努力就要被PK掉！我老公说了，他永远站在胜出者一方。那女的不就比我身材好点儿、比我五官合理点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再也忍无可忍了！于是……”

“对！就是应该维护我们女性的尊严，于是你就走进了法院……”戈玲接住团团的话茬。团团点点头：“我走进了整容医院！女为悦己者容，我要让自己变成世界第一大美女，试看天下谁能敌？！我老公不是好色吗？我就秀色可餐了，我撑死他，不信他还去餐别人！”

这位自称团团的神秘女子的出现，在编辑部引发了余震。大家纷纷猜测，说法五花八门。这一天，编辑部里少有地安静，大家在各自工作。袁帅突然站起来，“我知道了——坏了！团团肯定已经被害了！”

大家都吃惊非小。

“别瞎说啊！我们可胆小！”安妮觉得袁帅有点儿反常。

袁帅陷入在自己的推理之中，“事情肯定是这样的——团团老公有了小三儿，可是团团坚守阵地誓死不放弃，于是她老公和小三儿起了杀心，合谋将团团杀害，然后小三儿对外谎称是整过容的团团，取而代之！”

“我提问——如果是她杀害了团团，她为什么还要来主动找你呢？她就不怕暴露？”欧小米表示疑惑。

“这正是罪犯的狡猾之处！她采取主动，意在占据心理优势，一旦连我都承认她是团团，她就更可以堂而皇之了！”

“可我还是半信半疑……”欧小米坚持。

“你起码还半信呢，我是整个不信！”安妮看着袁帅，“他是科恩兄弟的影迷，动不动就悬疑惊悚！你不知道圈里人都整容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圈里人也没谁整得面目全非啊！团团这么大魄力？我严重怀疑！她肯定是出事儿了！”

“草木皆兵了吧？”戈玲发表看法，“现在和谐社会，哪来这么多坏分子？”

“我跟你们一样，感性上不接受，可是理性不得不接受！”袁帅显得很沉痛，“那么一个活蹦乱跳、童心未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团团，就这么消失了……”

“团团的尸体呢？一定是被毁尸灭迹了！”刘向前接着分析，“需要的作案工具有消防斧、板斧、钢锯、刀、绳子、橡胶手套、塑料布或面积足够大的毯子。第一步，先用消防斧将尸体剁成数段，长度不等，具有解剖学知识将使你事半功倍；第二步……”

欧小米不敢再听下去，“住手！刘老师，我们有点儿怕您！我怎么感觉您就是凶手本人呢？”

“科恩兄弟应该找您演杀人狂，”何澈澈到刘向前面前，战战兢兢地把一面镜子递给他，“本色出演，不用说戏！”

刘向前接过来一照，镜子里那张脸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哎哟！是挺狰狞的！”

“我一定要为团团报仇！”袁帅有点儿决绝，“刘老师，把您斧子借我！”

“那斧子不是我的！”

“帅哥，冲动是魔鬼！你还没搞清真相呢，就怒杀二人，他们不成冤死鬼了嘛！”安妮连忙安抚。“再说了，就算你推理正确，”戈

玲接着强调，“也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应该先报警！”

“报警也要有根有据啊，不然人民警察也为难！”欧小米说。

“帅哥你还是别制造恐慌了，我们很理解。”安妮发表总结，“你了如指掌的团团变得一点儿不认识了，你那么怀旧一人，肯定接受不了！不过等时间一长，你从怀旧变成喜新厌旧，也就没事儿了！”

袁帅思忖着：“此事干系重大，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等我掌握了证据，定让那对狗男女受到法律的严惩！”

对于团团可能遇害这事儿，编辑部的反应是以性别划分的，男性偏向惊悚派，女性偏向实用派。就在袁帅奔忙于寻找证据时，女人们已经在试水了。

这一天，安妮、戈玲、欧小米三人一齐闪现在编辑部门口，摆出一个集体造型。三人虽形象各异，但无一不夸张惊艳。安妮足蹬长筒皮靴，身材曲线毕现，凹凸有致，努力呈现S形；戈玲也套着一双长筒靴，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嘴唇涂抹得像一颗要烂的草莓；欧小米则染了一头红发，眼晕活像音乐剧《猫》的造型。

屋里的刘向前、何澈澈被吓了一跳，望着三个女人呆呆发怔。她们娉婷地**，俨然模特走秀。

刘向前紧张地对何澈澈小声耳语：“赶紧把袁帅叫回来，就说编辑部出事儿了！”

何澈澈迅速地溜出门去。

三个女人站定了，面对着刘向前，“男同胞，评价一下吧！”

刘向前被她们晃得睁不开眼，更是不知说什么好，“啊哦……我肚子怎么这么疼？不行不行……”刘向前假装捂着肚子溜出门去。屋里成了女人世界。

“是不是吓着他们啦？”戈玲问道，“咱们好像比团团更雷人！”

“要的就这效果！”安妮振振有词，“编辑部娘子军一直低调来着，咱们老是在杂志里吆喝美，反倒把自己美不美忽略了！要说吧，还得感谢团团，她原先那样儿，如今这样儿，太震撼了！”

“就是！”欧小米赞同，“论先天条件，我底子比她好多了，需要的是魄力！”

安妮勘察欧小米的变化之处，“头发是等离子烫！唇膏裸色，眼线是青铜，眼周打底香槟金，眼晕是铁灰，内眼角点染金铜！”

欧小米点头称是，反观安妮周身上下，一一道来：“速效瘦身内衣！神奇翘臀裤！**贴！”

两人会意地击掌，然后一齐转向戈玲。

戈玲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就化化妆，别的什么也没弄……”

安妮勘察着，“粉底霜……”

“精华素……”欧小米补充。

“收缩水……”安妮继续公布新发现，“魔幻睫毛是画龙点睛之笔，顿时让您的眼睛既朦朦胧胧又顾盼生辉！”

“牌子都不错！”欧小米附和。

戈玲兴奋起来，“真的？我就想达到这目的！李子果总说我目光深邃有余，灵动不足，早就让我用魔幻睫毛膏，我一直不好意思——也是团团给我触动了！就是吧，眼皮上粘这么多东西，眨眼有点儿累得慌！”

“我觉得您可以一步到位——嫁接睫毛，这就一劳永逸了！”安妮建议。

“嫁接？怎么嫁接？就好比往柿子树上嫁接大鸭梨？”

“高科技！从耳朵后面发际线一厘米处取头皮毛二十至四十根，移植到睫毛部位，移植的毛囊属于永久不脱落毛囊，成活后不会掉。不过有个问题，会像头发那样长啊长，你得定期修剪！”

“这要是不修剪，眼睫毛能长成披肩发——”欧小米捂住嘴，“太恐怖了！”

“就算它接上了，那不也是假的吗？”戈玲很不解。

“假牙还是假的呢，”安妮反问，“那就不镶牙啦？美就行呗！你换个角度想，把它想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就OK了！我宣布，本人打算去隆胸！”

“我也这么打算呢，就是胆儿小，”欧小米说出顾虑，“听说要往里打硅胶……”

“那不行！”戈玲很坚定，“好多出问题的！”

“找正规医院啊！”安妮坚持，“那种非法小诊所当然不行啦，那不是整容，是毁容！”

“你跟我一块儿去，”欧小米有了勇气，“有壮胆儿的就成！”

“我还想顺便吸吸脂，我腿太粗了！”安妮说着，“你们看团团原先真像团子，吸完脂身材多好！”

欧小米摸着下颏，“我想把这儿锉锉，脸太大，光打瘦脸针不行，就得把骨头锉窄点儿！好多主持人都这么锉的，上镜！”

安妮也不居后，“我鼻头有点儿厚，要不然也去去薄——在这儿哧啦开，把里边软组织咔咔切了，磨磨，这边儿也哧啦开，最后刷刷缝上。

戈玲听得毛骨悚然，“这动作是不是有点儿大啦？我觉得吧，面膜啊醋疗啊蒸汽啊，再化化妆、刷巴刷巴、穿穿塑身衣什么的，就差不多了！别动刀子，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万一有个闪失不是好玩儿的！再说了，把自个儿弄得哪儿哪儿都是加工过的，心理也有障碍啊！反正我是接受不了！”

“我想通了，”安妮豁出去了，“上帝创造我们的时候用的是大写意，该有的地方都有了，但是你非要求像工笔，人家上帝不管售后服务，分包给整容医院了，他们负责二次加工！主编，您起码应该做个拉皮儿——从这儿哧啦一刀，把脸皮嗯嗯一拽……”

戈玲怕了，“饶了我吧！我这脸皮还要呢！”

这时间，袁帅匆匆走出电梯，早已等在这里的刘向前、何澈澈赶忙迎上去。

“出什么事儿啦？”袁帅忙问。

“你快瞅瞅去吧，闹妖呢！”

袁帅与刘向前、何澈澈一进编辑部，眼前的三个女人就把袁帅惊住了。

“你们三位这是……想武装起义啊？”

“你这种反应早在我们意料之中！”

袁帅绕着她们转了一圈，一一品评，指着安妮：“不瞒你说，刚才看见这靴子吓我一跳，第一感觉是你套了一假肢！”又打量着欧小米，“把自个儿弄得跟音乐剧《猫》似的，真叫一风尘！”轮到戈玲了，袁帅嗖嗖嗓子，“主编，她们俩肯定要挟您来着，要不然您不会这么自暴自弃！口红是挺鲜艳欲滴的，跟草莓熟过火了似的；我最纳闷您这眼皮，扛这么多假睫毛，眨巴眼就相当于举重，累不累啊？”

“是有点儿累……袁帅你觉得我们焕然一新不好是吗？那她们俩还惦着去全方位整容呢！”

“到时候别说我不让你们进门，在门口立一牌子——假人免进！有一个团团就够让我闹心的啦，你们还跟着裹乱！”

话题又转到团团的问题上。

“你到底找着证据没有？”欧小米问。

“刚去整容医院了，我想查查团团是不是确实在那儿整过容。人家说了，不能泄露顾客资料，要保护隐私！”

“你就是神经过敏！”安妮表态，“根本不存在什么小三儿、谋杀，是你惊悚片看多了！”

袁帅拿出为团团拍摄的写真，“我也想说服自个儿，说这女的就是团团，可心里就是过不去！”

正说着，门口出现两名警察：“我们是刑警队的，来调查个案子！”

编辑部的人立刻紧张起来。

“是不是查团团？”袁帅很紧张，“我说什么来着，团团肯定出事儿了！”

警察取出一张照片，“这个人你们认识吗？有人说看见她来过你们编辑部……”

编辑部大家一看照片上的女人，立刻认出是团团。袁帅把团团的写真与警察提供的照片一比较，分明就是同一个女人。

“这不就是团团……哦不，假团团嘛！她终于落入法网啦？”

“她涉嫌和情夫谋杀了自己丈夫，现在潜逃了。团团是谁？怎么回事儿？”

“还是我亲自来说吧！那我就不绘声绘色了，直接进入——”袁帅摆出大侦探波洛的做派，显得很权威，“这个女人——以下简称该女——与团团，即我同学的丈夫由不正当关系发展成忠贞不渝的爱情，为达到双宿双飞的目的，遂合谋将团团以及该女的亲夫杀害。为掩人耳目，该女谎称是整容后的团团，妄想瞒天过海。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雕虫小技，岂能瞒过我的眼睛？终于……”

警察连忙制止，“停、停！谁让你定案啦？那是我们的事，你只要给我们说清楚跟这女的什么关系就行啦！”

“破案我真不管啦？那你们就多受累吧！以下我简明扼要地追述一下本人与团团的关系。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源远流长，这要从我们的学生时代说起……”

警察不耐烦地打断了袁帅的话，“好啦好啦！等你说完，我们也老了！”

“当时你在场吗？”警察转向刘向前。

“我在！我亲眼目睹！”

“那好，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刘向前替下袁帅，煞有介事地介绍起来。警察拿着本子，准备记录。

“情况是这样的。那是二十三日，星期一，农历初八，晴间多云，东南风转东北风三到四级，最高气温二十六度……”

“天气预报就免了，跟案情没关系！直接说那女的进来！”

“好好，说那女的进来！突然，”刘向前一惊一乍，“门口有个人影一闪，我抬头一看，说时迟那时快，那女的已经进来——进来了吧？”

“接着说下边！”

“下边——”刘向前朗读课文一般，“只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东瞧瞧西看看，仿佛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那女的，身材像维纳斯一般婀娜，容颜像美女蛇一般妖艳。顿时，我心里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要不要主动上前打招呼，问她是谁、来这里干什么？CanIhelpyou？如果我这样做了，大家会不会认为我很轻浮，在向她献殷勤？如果我不这样做，领导会不会认为我工作不热情主动？于是，我陷入了痛苦的抉择当中……”

“你比他还啰唆呢！说最主要的，那女的来你们这儿干什么？”

“拍照！显然是拍照！我们《WWW》编辑部下属摄影室，承揽广告摄影、人像摄影、艺术写真，具有国际先进的摄影器材和同行业领先的专业技术，热诚为各界朋友提供至臻完美的服务，欢迎……”

“别插播广告！说那女的，她拍什么照片？”

“艺术写真！我们这儿价格合理，皇室版一套是8888，豪华版是6666，精英版5888，那女的拍时尚版3886，非要打八折，我跟袁帅说这不行，顶多打个九五折，九五折是3691块7，7就给她抹了算啦……”

警察甲气得站了起来，“不像话！你这是介绍案情呢还是揽业务呢？”

何澈澈连忙上前，“警察同志您别着急，那天的情况我最清楚！”

“那你说说，那女的有没有什么异常？”

“有！”

“怎么异常？”

“异常性感！”

大家忍俊不禁。

“还有呢？”

“还有，异常喜羊羊！”

“喜羊羊？”

“《喜羊羊与灰太郎》啊！您不看？哦，您看的是《黑猫警长》！”

“我们说案子呢，没动画片什么事儿！你九〇后吧？”

“我们九〇后也有社会责任感，我不是打酱油的，也不俯卧撑，做人不能CNN啊！要不这样吧，我人肉

一把，保证灌水！”

警察听得云里雾里，再也按捺不住，发起脾气来：“你这小小年纪，满嘴黑话！我就纳闷了，你们编辑部人一个个怎么都这么不着调呢？！”

安妮赶紧上前表态：“警察同志，我们有义务协助你们调查案情，是这样……”

警察怀疑地打量安妮和戈玲、欧小米，更没好气，“你干什么的？你们三个，打一进来我瞅你们就不像正经人！”

欧小米自我打量，“我们这么惊世骇俗吗？”

安妮忙解释：“警察同志您误会了！”

“哪儿来的？干什么职业？办暂住证了吗？”

戈玲一边狠狠擦去浓艳的口红，一边急切地申辩：“我保证我们都是良家妇女！”

朝阳升起，编辑部又迎来新的一天。

上班前，袁帅、刘向前、何澈澈正整理办公室，戈玲来了。只见她已经褪去浓妆，恢复了从前的保守装扮。

“主编您怎么又改回来啦？”何澈澈看着戈玲，“这不历史倒退吗？”

“戈姨，其实您昨天那样儿挺好的，特别青春逼人！”刘向前言不由衷。

戈玲连连摆手，“饶了我吧，警察都拿我当老鸨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吧，省得出门被联防队截着查证！”

“主编，我反对的不是美容，是过度美容！”袁帅说，“您用点儿紧肤水、精华素，就算眼睫毛梦幻了点儿，顶多就算修饰，不过分，观众同志们都能接受！您好不容易迈出历史性的一步，结果又缩回去了，改革成果毁于一旦，特可惜！”

这时，欧小米跨进门来，她仍然保持着昨天的夸张造型。

“瞅人家小米，还坚持这雷人造型呢，”袁帅挖苦着，“知错就是不改！”

“凭什么警察说了我就得改呀？我又没违法犯罪，警察管不着人民怎么整容！”

“这可不一定！”刘向前插话，“整得跟身份证都不一样了，你看警察管不管？”

“我还真想这么整来着，要不是我昨晚感冒，今天就跟Anney一块儿出现在整容医院了！”

袁帅大吃一惊，“你是说安红去整容啦？”

欧小米看看表，“这会儿估计正做术前准备呢！”

“不行！是不是就韩国烧烤边儿上那家医院？我得让她悬崖勒马！”袁帅匆匆往门外走，却被迎面的来人逼得退了回来。对方出现在门口，大家惊愕地发现来得竟是团团。

“你、你还敢回来？”

团团似乎很镇定，径直进了编辑部，“我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所有人都不接受我嘛，我就要横眉冷对千夫指，走自己的独木桥，让别人去说吧！”

戈玲有点儿慌，“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取照片啊！”

编辑部几个人呼啦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地紧急磋商对策。

“杀人犯就在眼前，怎么办？”戈玲握紧拳头，“我们一不做二不休……”

“杀了她？！”何澈澈问。

“稳住她！同时报警！”

“这任务交给我了！”袁帅自告奋勇。

“她可是背着两条人命啊……”刘向前神情凝重，“她身上一定带着凶器！她会不会是来杀我们灭口的？外边八成有同伙接应……”

团团有些等不及，“袁袁，快给我拿照片啊！”

袁帅强作笑脸，心里紧张得不行，“团团……”

“袁袁你终于承认我是团团了？！”

团团兴奋地冲向袁帅，吓得袁帅如临大敌，准备自卫，“站住！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团团站在原地，颇委屈，“我是高兴！你就不能让我欣喜若狂一下？你知道吗？整容以后，我本以为老公会眼前一亮，谁知他把脸一黑，干脆跟我分居了！”

“为什么？”

“他说我是纸里包火，不敢碰，一碰说不定哪个部件就会碎！”

戈玲趁机悄悄溜进自己的办公室，回身把门关紧，然后赶紧拨电话报警，“公安局吗？你们快来，我们这儿有个杀人犯！……”

外面的办公间里，团团继续诉说着自己的苦恼，“……我父母也不站在我这边，他们一生气非说我不是他们女儿，不让我进娘家门！”

“你本来就不是人家女儿嘛……”刘向前小声嘟囔。

团团凑近袁帅，“就在我孤独无助的时候，袁袁你认可了我……”

“别别，我从来没认可你！”

“你怕什么？让别人去说三道四吧，来，别怕！”

团团又要接近袁帅，袁帅慌忙躲闪，“我、我真怕！我警告你别轻举妄动！”

团团正莫名其妙，戈玲从里间赶出来，试图稳住团团，“团团你请坐！澈澈，给团团冲咖啡啊！”何澈澈正好端着咖啡过来：“冲好了！请！”

“谢谢了！我没时间了，外面还有人等我呢，必须马上走，不然就来不及啦！”

刘向前紧张地嘀咕：“我说什么来着？外边有同伙接应！”

“决不能放她走！”袁帅斩钉截铁，“一定要拖住她，给团团报仇雪恨的机会到了！”

团团再次催促：“袁袁，快把照片给我吧！”

“啊，照片……照片是吗？……照片是我拍的，但版权是你的，现在你来取，事实基本就是这样。当然了，但是不过而且……”袁帅一边找托辞，一边暗中向欧小米等人使眼色求援。

欧小米灵机一动，“你听我说，我们刚推出‘拍照片，赢大奖’活动，三道智力问答题，顾客都答对了，就能赢取超值礼品一份！你不试试运气？”

刘向前连忙策应：“对对，你绝对应该试试！”

不料，团团对此却不以为然，“我懂，买的不如卖的精，你们这是忽悠呢，说是超值礼品，其实拿回家根本没用！袁袁赶紧把照片给我，我得走了！”

“团团你不要礼品，可以破例给你现金啊！”袁帅咬牙。

“现金……多少钱？”

“少了也稳不住你……9999！”

戈玲等人大吃一惊，暗暗担心。

团团顿时眉飞色舞，“那行！请出题！”

欧小米忙不迭：“第一题——一头公牛加一头母牛，打三个字。”

“三个字……”刘向前小卖弄，“我知道这是脑筋急转弯！”

团团脱口而出：“两头牛！”

大家一怔，随即会意。

“对啊！两头牛！”

“还真蒙对了……不过还有两道呢！”袁帅提醒，“难度大点儿啊！”

何澈澈自告奋勇，“请听第二题——一头公牛加一头母牛，打五个字。”

“五个字？难度比第一题高了一个等量级！”戈玲连连点头。

团团稍事思索，“还是两头牛！”

“错！”刘向前打断，“明明说了打五个字，你怎么还是两头牛啊？”袁帅看着刘向前：“还是两头牛——五个字！”刘向前这才明白，很是无地自容。

团团接连答对了两道题，编辑部的人开始慌了，团团却斗志高涨，“快快！第三题！”

编辑部大家互相望着，谁也没有把握出题。

戈玲点兵：“向前！”

刘向前连连摆手，“不行不行！9999，豪赌啊，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袁帅一拍桌子，“我就不信了！请听第三题——从一到九，哪个数最懒？哪个……”没等袁帅说完题目，团团就抢着接话茬：“哪个数最勤快？答——一最懒，二最勤快，因为一不做二不休！”

袁帅脑袋嗡一声，身体一晃，差点儿栽倒，何澈澈连忙扶住他。

“9999！我赢啦！”

“团团你听我说，”戈玲圆场，“这奖吧事出有因，不是我们不给你，是你……”

“你们耍赖？！你们……”

正这时，警察甲乙走进编辑部。团团立刻迎上去告状，“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他们欺骗消费者！”

“谁报的警？”

“我！”戈玲指着团团，“警察同志，就是她！”

警察拿出照片，与团团对照，不禁吃惊，“长得一模一样……”

“当然一模一样啦，”袁帅也指着团团，“她就是你们要找的那杀人犯！她杀了自己丈夫，又杀了团团！今天撞到我手上，让你知道我智勇双全的厉害！”

“谁杀我啦？袁袁你咒我？！”

“犯罪分子的气焰何其嚣张！都这会儿了，还拒不认罪呢！警察同志，你们别站着啊，受累逮捕她吧！”

警察笑了，“那个女杀人犯已经在外地落网，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这位小姐因为相貌与那人酷似，所以才引起我们怀疑。经过调查，现在搞清楚了，她们曾经先后在同一家医院整过容，所以才这么相像！”

编辑部大家这才恍然大悟，“这么说，你真是团团！可团团你整了半天，怎么整成了杀人犯的模样？！”

“我哪儿知道啊！”

“要都像你们这么整容，”警察很严肃，“我们还怎么识别犯罪分子啊？这社会就乱了！”

“还真是！”戈玲赞同，“看来什么事儿都要有个度！”

袁帅猛然想起一件事，“坏啦！安红……”刚要往外跑，安妮一步跨进来：“哟，这么热闹？”

大家上上下下打量安妮，尤其袁帅，凑到面前仔细甄别，“这么快就整完啦？鼻子还是眼睛……那什么隆啦？也没见显著变化啊！”

安妮显得很轻松，“我根本就没整！”

“你看，”戈玲笑了，“你也怕别人说吧！”

“那倒不是！我本来都决定了今天去，可是昨晚上做了个梦，醒过来我就改主意了……”

“您说说，我会解梦！”何澈澈兴致勃勃。

“这梦不用解！我梦见自己老了，一脸褶子，特难过，忽然天上射下来一道神光，光照到我胳膊上，胳膊上的皮肤立刻变光滑了。然后光照遍我全身，还有一个声音问我——你想成为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吗？我当然想了，我想跟伊丽莎白·泰勒似的那么漂亮，结果我真一下儿变成了泰勒！然后我兴冲冲跑到大街上，我以为自己是最漂亮的女人了，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大家一时都猜不出。

“满大街女的竟然都是伊丽莎白·泰勒！”

“那我们男的有艳福啦！”袁帅贫嘴。

“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们男的清一色都是格里高利·派克！放眼望去，每个人都一模一样，侉侉侉，那么走……”

众人不禁咋舌。

“按说大家都如愿以偿变成了最漂亮的女人、最帅的男人，该满足了吧？可是你们说这世界真就变美了吗？”安妮问大家。

欧小米丧气地坐下，“我怎么觉得人都成标准件了呢……”

“就是！我当时就给吓醒了，现在想着那情景还特恐怖呢！我顿悟，决定拒绝整容，做一个虽然不十全十美，但绝对独一无二的自己！”

袁帅竖起拇指，“顶你！”

戈玲一拍手，“生物具有多样性、差异性，所以这世界才丰富才美丽——下期的选题有了，就谈整容！”

众人释然。团团挤上前来，紧盯袁帅，“袁袁，快给我！”

“噢，照片是吧？好好……”

“不是——9999！”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