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 叛道者(终章)

这是暮光之眼的故事。

这是个必须被遗忘的故事。

在藏还是个少年人时,他最大的愿望便是继承暮光之眼,至于为什么,为什么要有此愿望,他也不知道。

同样的问题在很久很久之前也困扰着另一个人,那是暮光家系中的次子——两人处于同样的境地,同样生而尊贵,同样锦衣玉食,同样拥有了他人用尽一生努力才能拥有的一切。

圆满的人生还能追求什么?

藏,轻易地找到了那个答案,暮光的子嗣,当然要继承暮光。

他没有兄弟,所以也没有面临许久之前那人的迷惘,他是独子,和大多数暮光继承者一样是独子,暮光只能选择他。

可是为什么,暮光似乎并没有选择他。

他是个糟糕的继承者,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他没有继承暮光血脉中的天资横溢,他是个庸碌的人,虽然顶着大师兄的名头,可同辈中有很多人比他强。

比如雷利。

你觉得……他会嫉妒吗?或者说是怨恨,怨恨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暮光继承者,却有有人比他更加适合继承暮光。

其实没有。

是,不可否认,年少时他的确满怀怨念,总觉得有某人背叛了自己,所以时时刻刻摆出一副大师兄的派头,对所有人颐指气使——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装作拥有什么。

可他心中从未萌发真正的恶意,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善意。

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即便资质平庸,可他依旧会继承暮光,一个平庸的领导者也不会给均衡带来多大灾厄,它依旧稳步向前,然后在漫长的时光中,他追寻均衡之道,恪守过去的传统,他将证明自己或许不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但一定是个合格的领导者。

他会学会表达自己的善意。

但是……

一切并未‘未曾改变’。

一切,都在改变。

‘这是什么?’

‘奶糖。’

藏喜欢去经楼里。

喜欢那些叫他大师兄的修经人,只有这些淳朴的孩子真正把他看做大师兄。

他喜欢看到那些孩子争先恐后涌向自己,他什么都不缺,缺少的只是自我的认同感,庸碌之辈无法从他人一次又一次对比中得到满足——他所享有的尊荣并不是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而是投了一个好胎。

只有在这里,只有在这群孩子中,他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尊重。

尽管他所做的事情不过是从山下带回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吃的、看的、玩的……

‘是均衡给它们带来了富裕吗?’

‘当然是。’

这便是改变。

每一个今天都不同于昨天,无数的不同推动时代向前,当细微的改变不断累积之后,猛的一个瞬间你会发现,骤变已经完成了。

均衡未曾参与这些改变,更不曾真正的改变艾欧尼亚,藏非常清楚这其中的奥秘,他一直看着那个因古雷布之外的世界,他看到了那些跨海而来的商人、精巧绝伦的机械、在符文魔法推动下隆隆向前的列车……

他回答——「当然是」。

他撒谎了。

谎言可以欺骗任何人,唯独不能欺骗自己。

欺骗自己,亦是拷问自己。

均衡之道,那是一个恒远的目标,伸手探求——在探求的过程中满足自我。

生命和生存都已经得到满足的人只能去追求生活,生活就是使命,每一个均衡门徒都在追求着不同的东西,食物、力量、财富……可对什么都拥有的人来说,他所能追求的唯有使命。

名为‘均衡之道’的使命,那是条漫长的道路,道路的尽头是理想中的均衡世界。

可在藏所看到的世界中,均衡可有可无,它没有让任何人变得更好,也没有让任何人变得更糟。

他无法证明均衡是‘对’的。

只能证明均衡‘没有错’。

然而他为自己定下的终极使命却是‘追寻均衡之道’,不,准确说,那个想要成为暮光之眼的藏,存在的意义是追寻均衡之道。

如果均衡没有意义,那么暮光之眼也就没有意义。

如果暮光之眼没有意义,那么藏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不知从何时起,骤变已经在他身上完成。

他变成了很久之前,那个深陷迷惘的暮光次子。

他们拥有了同样的困扰……不,不同。

今日的暮光继承者,是一个庸碌之辈,他没有开辟新时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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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楼里,有一个很奇怪的小女孩。

每一次,她和所有人一样涌向藏,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吃的玩的。

爱吃爱玩是孩子的天性始然,可艰苦的修经生涯也让他们的心智无比坚定,他们很容易就得到满足,所以有时藏口袋里的东西会剩下不少——只有那么一个人,那个女孩,她眼巴巴地看着藏的口袋。

“你还想要?”

她小心地点着头。

“可是别人都不要了。”

“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该被浪费。”她的声音很细,仿佛在畏惧什么。

“不会浪费,我拿出去分给别人,我自己也会吃。”藏说。

女孩低着头,双手抓着衣角,说不出话来。

“给,全是你的。”

藏把口袋里所有吃的都放在了女孩面前,然后……他竟然笑了笑。

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那些修经的孩子,他们的年龄都不大,那个年纪不是本该‘贪得无厌’吗?就像贪吃的小狗,从不考虑自己能吃多少该吃多少,只知道好吃就一直吃下去,直到撑死。

每一次走进经楼,藏都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些埋头于经书中的孩子,他们的身上兼具无邪的童真和冷酷的自律。

可是后来便没有了。

来藏口袋里掏东西吃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们已经不再是孩子,只有那个女孩从未改变。

她依然期待着大师兄的到来,依然眼巴巴看着他的口袋。

「给,全是你的」

她喜笑颜开。

期盼大师兄的人一天天变得更少,可藏待在经楼里的时间一天天变得更多,很多时候,即便口袋空空如也,他也会到经楼里坐一坐,看看那些埋头经书的孩子,看看那个……他所期盼的人。

骤变,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

“修经辛苦吗?”

“辛苦。”

“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如果你不修经……教派的规矩,修经人随时都可以退出。”

有时他会和女孩说说话,给她讲讲山下的故事,其实都是些漫无目的的闲聊罢了,就像他现在问的问题,为什么要修经,还能因为什么?能够坚持到这一步的修经人都有大毅力,他们的坚韧不拔来自于那些经书,来自经书中的美好世界,‘因为我要成为暗影之拳,守卫均衡’——这就是标准答案,每一个人的回答都该如此。

“因为……”

女孩耸搭着脑袋,小心看着藏,似乎是想要看出他脸上的丁点不悦之色——可她并没有看到。

“因为……我想有个家。”

她的小脸红扑扑地,如是说道。

藏,或者说,立志成为暮光之眼的少年,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迷途是最大的空虚,但没有人会永远沉沦空虚,或许某人或许某物或许某事,总会找到慰藉。

那即是,生活的意义。

可是……

他只是个庸碌之辈,他没有开辟新时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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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德玛西亚鹰翼堡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美食不应该被浪费。”名为凯茜的少女如是说道。

“不会浪费,无畏先锋纪律严明,这些军官级别的食物剩下后会被收回厨房,重新加工后发给士兵,士兵剩下的会给马。”

…………

“我的梦想是有一间自己的厨房,这个厨房里最好还要有用不完的新鲜食材,这样就可以做出无数的美食!”

同样是,可笑的梦想呢。

但是,但是……但是藏对自己说道‘就是她了’。

他看到了幻影。

他,沉沦于幻影。

在幻影中,他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只是……没有人知道,暮光之眼屈从于内心执念的一刻……

均衡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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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水了一天群码了一天字,就写出来这么多~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过分深究自己创造的故事,是在作死。

签到啊诸位~签到补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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