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涌下

第二卷 只愿君心似我心 云涌(下)

离太子被废已经几个月了,仍不见康熙有任何复立的倾向,我都开始怀疑康熙是否要复立太子了。

正当群臣议论纷纷的时候,康熙终于在今天上朝的时候询问了众位大臣关于立皇太子一事。几位在朝中颇有分量的大臣,像鄂伦岱、阿灵阿、王鸿绪、马齐以及明珠次子揆叙等纷纷举荐有“八贤王”美名的八阿哥胤禩为太子,此举引的康熙当即大怒,不仅呵斥了群臣还一怒之下骂八阿哥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党羽相结,谋害二阿哥,今其事皆败露,削其爵位,即锁系,交议政处审理!

对于刚经历夫妻重合,却突遭康熙重责的八阿哥来说这无疑是晴天霹雳。而当时一旁的十四阿哥更是不知犯了什么毛病,竟当即跪地奏示康熙说,“八哥无此心,臣等愿以死保之。”这使得原本就震怒的康熙更加愤怒,我连叹十四糊涂,他难道不知道康熙最恨的就是自己儿子在外面私下结交党羽?而他此时出言,不是更坐实的八阿哥的罪名吗?

果不其然,康熙听罢十四阿哥的话竟怒的拔了侍卫佩刀要诛十四阿哥!一旁的五阿哥忙扑上去抱住康熙哭劝,别的阿哥见状也吓的不轻,纷纷开始不停磕头恳求康熙,康熙才微微解了怒气,但仍是打了十四阿哥四十大板。对于十四受罚,我除了心痛更感觉悲哀。

康熙对二阿哥胤礽仍是存了爱子之心的,他希望可以复立二阿哥为皇太子,可是此时所有在场的大臣们竟然一致举荐八阿哥,以康熙以前对八阿哥的猜忌,他必然大怒。因为大阿哥在幽禁之前曾对康熙说过,他愿意将来辅助八阿哥。此话意思十分明显,就是说康熙如果传位于八阿哥胤禩,他胤褆也就认了,会全心全意辅佐八阿哥,而此时康熙的心里却只想复立二阿哥,对其他人是一概不考虑。所以当今天他再次向众人询问立太子之事时,大家举荐八阿哥时他猛然就想到大阿哥说过的话,种种相连,他必会认为八阿哥有蓄意窜夺之心,他怎能不怒?

甚至对于后面九阿哥、十阿哥的求情,他也是重重责罚。为了复立一个太子,整件事情竟弄成这样,后来我常常想,康熙这样做实在有些过激,他爱护二阿哥爱护到这种程度,同身为亲生儿子待遇竟不同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会让其他的皇子心里不平,而一心想得到康熙的看中,便使出浑身解数以求拉帮结派,最终导致康熙英明一生,却在立储这件事上犹豫再三。使得除了登上皇位的四爷党,其余各个儿子人人败的惨重,这实在与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下朝后,康熙直接去了暖阁,一个人在里面呆了很久。我担心的看着德妃的脸色,她已听说十四被罚,心中虽有不忍却也明白十四也有错,但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受了罚她心中自然是有些疙瘩。况且在后宫虽为亲生额娘,却也是不可随便见自己儿子,更加重了德妃心中的担心。

我泡了杯碧螺春递给德妃,她立在桌旁踱着步,捧了茶水也不喝。见一向镇定自若的德妃这样,我突然跪下。她惊了惊,忙要扶我,“怎么了?”

“娘娘。”我朝她磕了个头,“您待奴婢一向亲厚,如今见娘娘为十四阿哥的事担心的坐立不安,奴婢愿意为娘娘跑一趟,去探视一下十四阿哥,以告娘娘的抬爱。”

听完我的话德妃愣了愣,随即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将我扶起,“我知道你的心,可是”她顿了顿,“要是被别人看到”

“娘娘不必担心,奴婢一定很小心的。”

“这——”德妃捧着杯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其他听到十四挨打,我何尝不担心,如果有这个机会去见十四阿哥一面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故我无比坚定的看着德妃。德妃的眸子闪了闪,略微一笑,“好,既然你坚持,我也就不阻止了,不过,万事小心。”

“奴婢明白。”我站了起来,德妃又道,“现在看见的人太多,你晚上去,我派人给你驾车。”

“是,娘娘。”

夜深人静,宫里灯火通明,我乘了马车悄悄往十四阿哥府上进发,驾车的是德妃身边已经几十年的心腹太监,故我放心的很。

等我赶到十四阿哥府,里面灯火通明了,再出示了德妃给我的腰排后,我很顺利的就被带进府里。管家让我坐了一会,不久就看见九阿哥踱着步子走了出来。看见他我愣了愣,怎么出来的不是八阿哥或十阿哥呢,可立马又反应过来,八阿哥现在被关起来了,十阿哥也被康熙闭门思过,现在除了被打了一记耳光的九阿哥还自由外,其他人是不可能出现在府上的,偏偏我又与他不对,自认倒霉的同时我只有上去必恭必敬的请安,他冷着脸让我免礼后问,“你来有什么事?”

“回九阿哥的话,娘娘听说十四阿哥受了责罚,心里担心不已,谴了奴婢过来看看。”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药膏,“这是娘娘给十四阿哥的,对跌打损伤很有效。”

“嗯。”他应了声,接过药膏看了看,干巴巴道,“替十四谢谢娘娘。”

“是,奴婢知道。”

他点了点头,转身欲回房,我急忙道,“主子能否让奴婢进去看看十四阿哥?”

闻言他顿了顿,背对着我道,“十四不过是些皮肉伤,已经没事了,你不用进去看了。”说完再不停留,举步朝里走去。愣了愣,我反应过来,听他这话似乎是不愿让我进去了,可我还没看见十四总是不放心的啊。咬了咬牙,我跟了上去,拉住那个与我势不两立的人,“九阿哥求求你,就让奴婢进去见一见十四阿哥吧,不然奴婢回去不好交代啊。”

“你不好交代干我什么事?”他扯了扯衣袖将我的手甩掉,似带了一丝幸灾乐祸道。

他这适意的!看着他,我的心中猛的窜上一股怒气。我好声好气的跟他商量,他居然这样刁难我,让我难堪。顿了顿,我突然带了一丝笑意问到,“您真不打算让奴婢进去?”

“是又怎么样?”他转过了身,昂着头看着我,眼中带着狡黠的光芒。

“那奴婢只好冒犯了。”说罢,我举步就朝里屋走去。

“大胆!你给我站住!”怒吼从后面呼啸而来,我毫不理会,依旧挺直了身子迈着从容的步伐往里走。

“你聋了是不是?!十四阿哥府也敢乱闯!”九阿哥狠狠拽住了我,手臂被他捏的生疼,强忍住呼之欲出的泪水,我死死的盯着他,语气却坚定从容,“请主子自重。”

九阿哥看着我的眼睛似要冒出火来,他看了一眼里屋,不由分说一把拉了我就往外走去。

“你干什么,快放手。”心知被他拉到外面准没好事,我不由的呼喊起来,用力挣脱着他的钳制,可惜他的手劲很大,我跟本不是他的对手。

“九哥。”

正当我与九阿哥挣扎激烈的时候,身后突然冒出一个清灵而淡定的声音。我回头一看,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站在我们身后静静的看着我们,灵动的大眼睛淡淡的看着我们。九阿哥看到她愣了愣,动作也缓了下来。

她是?我默默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穿了一个碎花的淡色旗袍,将修长的身材衬托的玲珑有致,白皙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注视着我们,里面清澈的没有一丝瑕疵,眉头微蹙着,嘴唇轻抿着,看见我们都看着她,她终于微微一笑,“九哥,爷说让这位姑娘进去。”

九哥?爷?我再次细细看她,莫非她就是十四阿哥的嫡福晋?

“可是她”九阿哥看着我皱眉。那女孩一笑,神色却是极淡的,“爷说要问她几句话。”

九阿哥彻底无话了,他松开我的手,我朝那女孩点了下头表示感谢,她没有任何表情的示意我跟她进去。从愤怒的九阿哥身边擦身而过,他仿佛要把我一口吞掉。

十四的房里极其安静,绕过繁复的屏障我看见十四正穿着薄薄的内衣躺在,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色苍白,神情疲惫。看见他的样子,我忍不住低呼一声。听见响动,他睁开眼睛,勉强朝我一笑,似要起身。我疾步走过去扶他,突然想到他的福晋就在后面,又猛的一松手,他失去倚靠一头又跌回,顿时痛的龇牙咧嘴。

“十四阿哥!”我惊呼一声,猛的被人推开。

“叫你别进来,你非进来!”九阿哥的怒吼在我耳边炸响,我退开一步,看见完颜氏朝十四走去,目光带着一丝心疼。

“好了九哥,我没事。”十四虚弱的声音传来,阻止了九阿哥对我铺天盖地的怒骂。九阿哥讪讪的闭了嘴,满脸不爽的看着我。十四挥了挥手,将完颜氏的手挪开,“你们都下去吧,我有几句话问她。”

完颜不知怎么的就看了我一眼,然后朝十四慢声道,“那我先去给你熬碗药。”十四朝她温和点点头,九阿哥却依旧站在一旁,冷冷开口,“十四弟有什么事要瞒着我们问她?”

原本已经快要离去的完颜听到此话脚步不禁慢了下来。十四和我皆是一愣,略带责备的看了九阿哥一眼,十四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们,无非是问问额娘有什么话带给我。”

“哦?”九阿哥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那何必谴了我们,当面就可以问啊,是吧,蕙兰?”

他话里带话的言语听着让我感觉刺耳,我却朝他笑的灿烂,“是啊,九阿哥,那奴婢就将娘娘与十四阿哥的贴心话一并说出来了。”

“你——”看着我面上在笑,讲出的话却带着挑衅,九阿哥气的直瞪着我,我依旧笑的灿烂,心中却冷冷一含既然他执意要留在这里,那我就顺便来绕个弯路。因为不管在什么时代,听别人讲贴心话总是不礼貌的,而他身为堂堂大清国的九阿哥总不能没礼貌的听自己弟弟和他母亲的贴心话吧。

果然,他再怒瞪了我许久后冷哼一声走了出去。看着九阿哥离去的背影,十四轻声一笑,叹道,“蕙兰啊,你跟九哥的梁子这辈子是结定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故意嗔了他一句,十四笑着朝我作了个揖,“那我向大赔罪了行不?”

“哈哈。”被他有趣的动作逗乐,我大笑起来。十四好笑的看着我,“说吧,有什么对我说的。”他趴在侧着头看我,斜倪了他一眼,我道,“我哪有话跟你说,是娘娘有话要我带给你。”

十四呵呵一笑,“好好好,那额娘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收起笑,我将从九阿哥那里重新拿回来的药膏递到他床前,“这是娘娘给你的药膏,对跌打损伤有奇效,你涂涂吧。”

十四接过药膏看了看,“替我谢谢额娘,我这段时间不能去给她请安了。”

看着十四苍白的脸以及落在地上的一条血迹斑斑的内衣,我不忍的转过头,安抚着他,“娘娘都明白的,你就安心养病吧。”

十四点了点头,我将德妃的话一一转述给十四,他听着很认真,不时的点点头。转述完一切,也看过了他的伤势,我准备离去。

直到走出十四阿哥府邸的大门我都没再看见完颜氏,但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却不知怎么的深深映在了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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